給父親的時事報告;July 23, 2020
老爸,天上的日子還愜意嗎?
記得你以前念陸游的《示兒》給我聽: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你植根於軍人魂魄的的終極期待,透過微微的嘆息、落寞的眼神,深深刻在我的心版。
老爸,向你報告:反攻的號角,今天吹響了。不過,不是出自你同黨的人(他們已無足輕重),而是出自太平洋另一邊的龐軍師。美國經過80多年對X黨的誤判姑息,終於走到一個政策的轉折點。今天龐軍師在尼克森圖書館的演講,洵為鷹派檄文,明白宣示今是昨非。
世事難料。我有很長一陣子也期待X黨治下的中原大地能夠轉型,由貧而富、富而好禮、與文明社會的基本價值接軌。的確,在今酋上位之前,中原大地生機湧現,百花漸放,被禁錮的創意與良善開始滋長;誰知好景不長。我也反省:是不是語言文化的親近感,讓我逐漸輕忽了X黨與人類的良善面根本敵對的本質?
世事難料。號角吹響之後,衝突會以什麼方式升級?世界會怎樣變化?被推上前線的台灣將會如何?這些個問題的規模和重量大概會讓我選擇躲在自己的小世界、依從生活的慣性、隨波逐流。
年輕時候的你,也是被變化的洪流衝擊,身不由己嗎?
話扯遠了,我的時事報告到此為止。你在天上若看得比較遠,不妨托夢給我,讓我早點準備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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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傾國;Aug. 10, 2020
本來寫了一篇慷慨激昂的,後來又算了。一方面是覺得自己沒資格慷慨激昂,一方面也有所顧忌。
抄一段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吧。彎彎曲曲,懇請大家自行參禪了,真是不好意思。
『從淺水灣飯店過去一截子路,空中飛跨著一座橋樑,橋那邊是山,橋這邊是一堵灰磚砌成的牆壁,攔住了這邊的山。 柳原靠在牆上,流蘇也就靠在牆上,一眼看上去,那堵牆極高極高,望不見邊。 牆是冷而粗糙,死的顏色。 她的臉,託在牆上,反襯著,也變了樣——紅嘴唇,水眼睛,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一張臉。
柳原看著她道:“這堵牆,不知為什麼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類的話。……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 也許還剩下這堵牆。流蘇,如果我們那時候在這牆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 』
*答客問:
- 傾城,城傾,相對於國安,是我做的一字審判。
- 冷而粗糙、死的顏色的牆,對照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一張臉,是我對身當其衝者的敬意。
- 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的「文明 」,是我對古國惡性循環的悼詞。
- 戀:流蘇是個要擺脫腐敗暗黑勢力的女子,在一座危城遇到從英國來的、身世坎坷的柳原,摸索幸福的可能;做為明喻,也頗具聯想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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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三首;Aug. 10, 2020
末日狂奔勸不停,得櫝毀珠意孤行
武皇臨朝開邊事,道路以目怨不平
城傾國安事荒唐,布衣不懼緹騎忙
儒林朽骨燃青史,市井錚錚俠影長
自由豈是倘來物,血肉鮮花開滿路
姑息養奸昨日非,廣開戰線今朝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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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Aug. 22, 2020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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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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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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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食者鄙;Aug. 30, 2020
今之肉食者,嗜食硃砂鉛汞等登仙補品,拒食瘦肉精。肉食者鄙,未能遠謀,果然!
日前李登輝以高齡辭世,討論他一生功過的人,似乎被複雜的情緒所擾,或曰功過難定、或言留與後人說。我倒是認為李先生作為政治人物的功過明白可知、略無疑義。
1990年三月野百合學運發生的時候,我已服完義務役,在台大念研究所,畢業在即。雖然忙著寫論文,卻也被時代的氛圍影響,連續三天騎著摩托車從新生南路到中正紀念堂、坐在地上與各地來的學生一同吶喊。學運的主要訴求為「解散國民大會」、「廢除臨時條款」;廣場上的學生嫌接任總統兩年的李登輝改革步驟太慢,嘲笑他為「你等會兒」。
隔年我結婚、出國,後來定居彼邦,遠離台灣政治的即時脈動,變成一個遠距觀察者。隨著職場生涯的起伏,對於決策之難,漸有體悟;對於吶喊式的信仰般的革命激情,漸感嫌惡;對於以生民為念、願意妥協、逐步改革的政治人物,漸生敬意。
大多數人,如你如我,所做的決定,影響的人極有限。開公司的人所做的決定,則會影響許多家庭的生計。至於政治領袖所做的決定,則可能影響整個社會一兩代人。李登輝在台灣政治轉型的關鍵年代,穩健掌舵,使台灣以最小代價邁向民主開放社會,百姓得以安居過日,呼吸自由空氣,其功大矣!他與蔣經國一樣,長期手握至大影響力,而能以生民為念;就大者重者論之,二者皆堪仁心之譽。
我其實不怎麼喜歡李登輝,不喜他親日的氣息。可是他好學深思,具有長程思維的習慣,則讓我欽佩。然而知人論世,宜冷靜客觀,取大略小,觀其行而察其效,不因個人好惡影響論斷。至於說他一手裂解國民黨,容我不客氣講一句:該黨乃自毀於蔽於私欲的黨棍官僚、智識短淺的奶油小生 - 其櫛比鱗次、車載斗量(至今源源不絕),令人驚駭。意志堅定手段靈活的李登輝,僅加速其枯朽分裂之勢罷了。國民黨與李登輝的恩怨情仇,我沒有太大興趣,但可以為鑑:不知自省只知怪罪他人的心態,是一種無法拯救的失敗深淵,吾人一定要小心避免。
Good morning and happy birthday, USA!
May you be as wise as you are intelligent,
as caring as you are wealthy,
and as humble as you are powerful.
You'd escaped from the old dominion of kings' and queens',
and started with an ideal that binds all citizens,
always rising above the imperfections of human beings
and making your bravery the world's beacon.
Good morning and happy birthday, USA!
May your democracy flourish with quiet reason, not with popular zeal.
May your existence be upheld by kindness and righteousness, not fueled by fear and hatred.
Live and let live,
and never, never succumb to the vanity of the radical.
最近發生的一些事,讓我悲傷地總結:文化大革命是普世現象。許多新建立的政權、新集結的勢力,當務之急往往是拆毀過去。既然過去是人類生活的軌跡,它當然不會是「一塵不染」;因此高舉其認可的正義之劍的當權派,總是能夠挑出過去的毛病、講出必須拆毀的理由。
去年二月回台,曾與大學時候的社團朋友暢談一下午,期間我對政府領軍進行的所謂「轉型正義」表達極度質疑。我問道:誰賦予政府審判歷史的權力?一個欲獨立思考、保持獨立表達意見之自由的公民,怎麼能容許任何政府代表他來審判歷史?政府唯一能做且該做的,是公佈所有檔案,讓歷史研究者從史料導得史論,還原真相、給人清白。反之,以當紅政治勢力為靠山、祭出正義之名進行文化革命之實的人,其實對歷史毫無尊重、對正義毫無興趣。他們是擅於依附當代政治氛圍的投機人士,如此而已。
人世間許多不得已。發生在久遠年代的事,我們只能寄望於春秋史筆,讓公道留在人心。這似乎鄉愿,然而卻是讓曾經受傷的社會擺脫過去陰霾、正視今日挑戰的健康心態。有時候我們勸人與自勸,不也如此嗎?一味跟過去糾纏不休,那會吞噬所有的明天。
楊照先生最近一篇儻論,頗得我心,敬請參考。
美股基本上已恢復失土,NASDAQ 甚至創了新高。當然,「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異昔時」,崩落的與回漲的未必是同批股票。這個深V線再次強化一個訊息:參與股票市場投資的,與被 covid-19 影響到日常生計的,是截然不同兩群人。
莊家(結合各護國大戶)展現的護盤決心與強度,確實達到收攏全世界游資的作用。唱衰美國經濟的人忽略了一個基本事實:在全球無上限QE的時代,金錢終於徹底成為信貸;你持有的資金代表對莊家履行購買力的信心,但現金的購買力在高漲的股價面前日益萎縮,因此你無可選擇地投入莊家開設的股市債市。成長與保值已是同義詞,你無法逃脫這個彷彿司馬昭之心的老鼠會。
莊家高處不勝寒,他的地位同時也是罩門,因此要棒打蠢蠢欲動的二軍。莊家若流落街頭,那下場有多慘?
然而禍福相倚,深V線又恰似鴻溝,把美國殘忍地劃分成兩個世界。表面是種族衝突,裡子是極度的貧富不均,而這不均是二戰後商業模式以摩爾定律的力道更迭翻新的結果。近來的AI發展,進一步將此鴻溝擴大到無法彌補的臨界點。
於是,美國,乃至全世界,來到類似百年前一戰前夕的氛圍,具有恐怖懸疑張力的歷史復刻。
(一戰前後是何光景?建議看看高曉松這兩集「手工製造新世界」,非常精彩:【1】,【2】)
宇宙中有正粒子、有反粒子。哲學上有 thesis、有 antithesis. 有牛市就有熊市,有革命政權就有反革命份子。穩定狀態正反並存,互相敵視,也互相依賴。存在的價值,往往需要死敵來認證。
因此「正反->合」的辯證,不能只停在「合」;因為合不是穩定狀態。合必須催生與它對峙的「反」,才能成為穩定存在的「正」,否則就僅是個暫態、會自然萎縮。
讓我進一步剖析「正反->合->正反」的 life cycle:
起先,正反對峙既成,進入超穩定狀態。這時中間地帶是真空的、沒有生人的,毫無第三勢力的空間。經過一段頗長的時間,正反陣營內部出現裂痕,有人出走,另立山頭但不能持久、旋即如泡沫消失。這些貌似第三勢力的泡沫伴隨者外部因素引發的小小危機,會此起彼落一陣子。終於,外部因素引發的危機超過了現有結構的處理能力,使得人民對現有的正反陣營開始失去信任;「民無信不立」,這時第三勢力才遇到真正的機會,但也面臨真正的挑戰。
挑戰一、帶頭大哥的勇氣
總有無數葉公好龍的傢伙,平日感歎生不逢時,一旦歷史的浪頭真的興起,又臨陣退縮。第三勢力不能靠這些嘴砲酸民,必須有敢於投入身家一搏的人來帶頭。
挑戰二、創造新的對抗軸線的智慧
第三勢力初生,一方面忙於吸收整併盟友,一方面忙於擺脫舊勢力的拉扯,往往陷入泥沼,日久之後不免被人譏評為與舊勢力並無二致。然後第三勢力就像陷入流沙一樣,沒頂了。第三勢力必須創造新的對抗軸線,催生新的反派,才能把舊的正反勢力一併掃入歷史。這點非常不容易,簡直強人所難;然而這往往是第三勢力的成敗關鍵。
比如,第三勢力不能僅怯生生的說:”我們希望給人民另外一個選擇“;這種 me too 說法是失敗主義。第三勢力要幫助人民看到危機,把「選擇」轉變成「必要的決定」。第三勢力要不留情地總結舊結構之腐敗落伍之無可救藥,讓人民覺得與舊勢力繼續為伍是可恥的、留在舊結構是沒有希望的。
挑戰三、改變群眾所承擔的成本
群眾成長於舊的穩定狀態。舊的穩定狀態雖鬆動了,卻曾是安全感的來源;雞肋雖無味,總比空無一物好;這雞肋就是群眾加入第三勢力的成本。群眾盲目,但替自己算賬卻挺精明,因此第三勢力得讓群眾覺得這筆賬有賺。
政治成本有兩類:一是雞肋成本,如上所述;二是機會成本。第三勢力無法改變雞肋成本,唯一的方法是擴大機會成本,讓機會成本大於雞肋成本。
一般人如果活在超穩定時代,最好乖乖當個良民;受不了,就逃走、另尋新天地。活在泡沫時代,可觀望、趁機套利,但千萬別把身家投入泡沫。但如果活在危機時代,就不一定能繼續打安全牌;他評估風險承受風險規避風險的能力會受到很大的挑戰。對於喜歡在中間地帶遊走的人民,第三勢力要提醒他們認清時機。在危機時代,人民可以繼續觀望,直到舊的穩態被巨大危機摧毀,然後進入黑暗動盪時期;很不幸,這是歷史上經常出現的戲碼。或者,人民可以在舊的穩態全面崩潰之前,選擇加入新的軸線。成功的例子雖少,但確有,如明治維新(近代最偉大的轉型案例)。
謹慎的歷史讀者可能會提醒我:所謂新的軸線也有可能是新的邪惡力量的興起。我同意有此可能。但歷史設下一盤賭局的時候,當局者必須選擇。
他愛上自己記憶裡的人物,將要發瘋,因此約了與羅輯見面。羅輯仍端坐在那裡,在空蕩蕩的白色空間中,像「海灘上一隻孤獨的鐵錨,... ,以不可思議的堅定等待著一艘永不歸航的船」。
他在羅輯背後坐下。「因為宇宙不是童話」,他的思緒碰到羅輯面壁半世紀的那堵白牆,反復彈回來的只有這句。
然而羅輯卻是用唯心的一則童話,對抗智子所代表的無遠弗屆無孔不入的唯物力量。羅輯曾經愛上自己虛構的人物,沒有發瘋,因此成為唯一能與三體世界對峙的面壁人。
白牆上出現淡淡的線條,彷彿是二維空間上的風掀起的波浪,又像是無色的一張 Pollock. 經過三十六個春秋的交纏,影像聚了又散,他流下了眼淚。這時羅輯回過頭來,眸子從濃密綿長的白鬚白髮中射來一點星芒。他懂了,原來羅輯仍在寫他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