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October 2, 2017

Library: the Gen-0 data center

九月中旬幫念研究所的兒子搬進宿舍。尚未開學,大學的圖書館為了省電,只開了幾盞燈。我站在書壁之間,望著昏暗隧道盡頭的光,忽有所感,靜靜拍了張照片,給妻看。「你覺得這像什麼?」

「Data center!」她說。我點點頭。我又把照片給兒子看;他也點點頭。的確,在昏暗的燈光中,書籍密疊的書架挺像是數據中心裡頭一列列的機架;差別之處,機架把一本本書換成了一條條的伺服器。

圖書館,原本一直是 data center. 然而即使在尊崇知識的一流大學,我們也看到圖書館功能的式微。這些書,如果不是為了學位,還會有人拿下來讀嗎? 我與妻,與兒子,立在這幽暗的殿堂,思緒紛呈。

我回想從前求學使用圖書館查資料查文獻的過程;那時候取得知識的障礙多麼巨大啊!像河裡淘金,必須閱讀大量書籍,濾除渣滓泥沙,希冀取得一點有價值的東西。讀每一本書都是個冒險:你不知道是否會把青春浪費在發展分辨垃圾的能力,還是有機會發現純金。

以前的博士,許多是從垃圾場熬出來的,鮮有精力用於思考。以前的許多學者,他們的貢獻是做分類工作,梳理知識體系。顯然這種模式不可能再持續下去。如今的數據中心與應用科技,會讓舊式圖書館的燈光愈來愈昏暗;而任何降低取得知識障礙的工具,則將繼續發展。

數理知識的傳播最早受益於數據科技,因為數理知識不是以卷帙浩繁的方式存在,而是以基本原理的方式存在。聰明的年輕人,一旦掌握了基本原理,參考了應用實例,便有機會拓展知識的疆域;不須在垃圾堆熬磨,不須皓首窮經。

人文知識的傳播也終將受益於數據科技而獲得自由。這是更高的自由,不再做資料分類的奴隸,而要做思想的領航者、競逐者、創造者。

不耐煩的孔子

(Oct 1,2017 補錄)

原來教師節到了。願老師們(包括在職場提攜後進的人)都放輕鬆點。學生不想學,別勉強他們。而且凡事教一次就好;教過一次還不懂,就別再教了,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

孔夫子就是這樣,他教學很輕鬆的。

論語《述而》:「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

直譯:沒悟性,不能舉一反三的學生,別跟他廢話。

這句之前還有兩句:「不憤不啟,不悱不發」。憤與悱的意思,其實和便秘差不多(對不起,必須用此比喻;太過生動了,不忍不用),是求知不順、表達不通,一種欲出而不得出的苦境。處於這種情況的學生,才值得啟發。

可見孔子根本是挺不耐煩的老師;他的「誨人不倦」,其實有條件的。我完全贊同。

教學也要講經濟原理。教得累,學得苦,經濟效益趨近零,不知在忙活啥?

當然,學生也可以運用「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的道理。如果老師所授沒有啟發性,那麼多聽一句也是浪費時間。

學習,本來就是自求多福的活動。這並不貶抑老師;老師做個指路之人,值得我們感謝敬重。但路畢竟得自己走。

Sunday, September 17, 2017

文與白(六):終究是政治決定

Sep. 10, 2017 終究是政治決定

如果你先下結論,然後才去「數據之海」下網,撈捕需要的證據,通常你會找到你想要的證據。(除非誤將小池子看成大海)。這是非常普遍的玩弄數據的手法;一般人固然一知半解地使用,精明的管理階層也心懷鬼胎地使用。

文言文的傳統彷彿一條魚種豐富的大河。有些人先下了某種反對文言文的結論,然後下網到河裡捕魚;我保證,他們一定能夠捕獲證明文言文艱澀、落伍、不合時宜的「魚類」。另一些人則先下了某種支持文言文的結論,然後下網到河裡捕魚;我保證,他們一定能夠捕獲證明文言文簡潔、優美、歷久彌新的「魚類」。

因為這樣,架就吵不完了。

後來,大盤魚販子說話了:「從今以後只許到某條河下網,捕某種魚;這是市場需求,別吵了,我說了算。」

This is the so-called executive decision. 當家作主的人拍板,大家相信他的市場判斷,跟著他走。

如果你不相信當家的判斷,你可以搞黑市買賣,或者跳槽,或者取而代之。

我一直是個跳槽或搞黑市的人,因為當家的人並非全能全知,更不會真的替我著想。因此我得學著自己判斷市場,必要時也得下政治決定,為自己打算。

終究是政治決定。因此文白之爭扯上統獨、扯上台灣應該是中華文化圈還是南島文化圈,亦有跡可循。任何決定,不論是集體的還是個體的,皆將自得其果。明白這點,就無怨無悔了。

文與白(五):課堂的森林

Sep. 8, 2017 課堂的森林

別教孩子太淺的東西,因為孩子往往比我們以為的要聰明許多。

我上大一的寒假,隨社團前輩到台大隔壁的龍安國小服務小朋友。我開了一門新詩課,用的教材基本上就是詩人管管的一句「春天坐著花轎來」。上半堂課先解詩。我問小朋友,為什麼春天坐著花轎來?他們就開始七嘴八舌。我一路推著他們馳騁想像,不評論他們講對講錯。氣氛熱鬧了,下半堂課我就要他們作詩;不是寫在紙上,而是舉手站起來發表。天啊,一隻隻小手冒出來,爭先恐後搶著朗誦自己的詩。小手們伸展著,搖晃著,課堂成了一個生機勃勃的森林。念詩的時候,有的孩子聲音大,有的聲音小,也有發表到一半講不下去而不好意思坐下的。

這三十多年前的一幕,依然鮮明。寫到這裡,我不禁想問:那座課堂的森林,到哪裡去了?

「春天坐著花轎來」當然是淺顯之句,所用的具象比喻是最基本的文學手法。可是孩子們卻體會到它的結構,即席運用到創作上,這就讓我很佩服,對他們的學習潛力產生敬畏。從頭到尾,我一點也沒說這是什麼文學手法,什麼是喻依喻體等等立即可以澆熄熱情的東西。我只是用一句詩起頭,問孩子們:詩中的世界是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描述世界?教材不一定要深奧,但問的問題要深入。

觀察世界,然後形成世界觀,發展表達方式,是人人與生俱來的偉大禀賦。我尊敬這種禀賦,相信每個人皆有此禀賦;教學的目的,便是要讓孩子們在實踐中認識到自己就是具此禀賦的偉大智人。當然,教材本身代表既成的世界觀與既有的表達方式,並沒有錯。然而教學的目的不是要灌輸這些,而是要用這些前人的成果作為例子、作為線索,作為引導孩子認識自己禀賦的地圖。

教材是標月之指、渡河之舟。月已得,河已濟,則指與舟皆可棄。但有趣的是,看到月亮或渡過河流的人,往往對幫助過他們的指與舟心懷感謝。而只見指頭不見月亮,或一直在河流漩渦裡打轉的人,往往一天到晚咒罵指頭咒罵舟船。這是我對文白教材之爭的根本見解。

三十多年前的一幕,讓我對那些孩子們極具信心,以至於覺得整個台灣的教育大大地虧欠了他們蘊藏的無窮潛力。台灣的基礎教育教得很難嗎?我覺得恰恰相反。不激發孩子去思考事物的基本道理,代之以瑣碎繁雜的資料。缺乏難度,代之以令人窒息的重量。

垃圾沒啥道理,但大量的垃圾很沉重,壓垮了許多聰明人,徹底摧殘了他們追求知識的興趣。這是我對台灣教育的根本分析。

文與白(四):文學教材六句

Sep. 6, 2017 文學教材六句

中學六年,我精心設計的文學教材也只六句,且因材施教。

齊天大聖,到此一遊(西遊記)
- 適合調皮搗蛋,隨處撒尿者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紅樓夢)
-適合兩小無猜,情竇初開者

殺人者,打虎武松也(水滸傳)
-適合兩肋插刀,闖蕩江湖者

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三國演義)
-適合立業興邦,志向遠大者

那兀的誰家大官人打這屋檐下過?(金瓶梅)
-適合身段風流,作風大膽者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紅樓夢)
-適合心智早熟,看破紅塵者

獨孤九劍也不過九招。夠用的。

文與白(三):自爾為佳節

Aug. 30, 2017 《自爾為佳節》

2009年起我開始在自己的部落格寫《秋興八首賞析》,不料八年過後只寫了八分之六,且上一首成於兩年前。或許今年入秋後應發憤圖強,將最後兩首寫完。

在這過程中,我曾動了寫中文教材的念頭,甚至產生了幾篇草稿。這篇《自爾為佳節》,是關於詩的。當時的構想是,透過對幾首詩的詳細解說,開展「詩的地圖」。會看地圖的人,不須知道全部的細節,也可估計從甲地到乙地要走什麼路線。同樣道理,腦子裡有詩的地圖,即使只知道部分的細節,也可猜測到寫詩的人的意圖,舉一反三、舉三反十,自行拆解一百首、三百首。

當時怎麼那麼有勁!?

中文教材大概不可能完成了,趁著時事,出清存貨,也算對得起曾經很熱情很有勁的自己。

文與白(二):鵲橋仙

Aug. 28, 2017 鵲橋仙

還能悠閒地讀讀《鵲橋仙》,算是幸福了。不過在這世代讀古文辭,總有「名城將隳」的感覺。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島國文革方酣,要在思想上破舊立新;這首詞多犯忌諱,應該是不宜納入中學課綱的:
- 不合乎天文物理
- 強調僵化的性別意識
- 明明是被封建階級壓抑的男女關係,卻粉飾成唯美愛情
- 作者欠缺台灣意識


文與白(一):符號與實體

Aug. 26, 2017 符號與實體

文盲看到字,只見筆劃,不知字義,因為沒人教他符號與實體的對應關係。人出生時皆文盲,故而文盲並非愚笨之人,乃未學之人。因此學習的初階,首重符號與實體的對應關係,例如認人、認字、數數、認鈔票。

學習的中階,則運用符號來表達思考或進行交易,例如造句作文,寫方程式,花錢賺錢,運用人情以趨利避害,等等。此階段的學習最實用,因此大多數人都到達此階段,且停在此階段舒服地不想動。

學習的高階,就抽象了,因為主要的活動是表述(expression)與存在(existence)二者的辯證,試圖闡明人的處境、物的規律、存在的美感、存在的價值。文學,藝術,音樂,數學,科學,歷史,皆屬於此。此階段的學習不但最困難,也看似最無用,但少數出類拔萃者能夠顛覆傳統秩序,為初學者創造新機,讓中階的學習者徬徨失措。高階學習的風險很高:如果不能出類拔萃,反容易陷入高不成低不就的窘境。

由此看來,文言文應該歸於藝術類,屬於高階學習的內容。讀文言文的人享受只有他們享受得到的美感,不讀文言文的人則享受別種也很美的美感。完全不在意美感的人過他們無美感的生活,非常在意美感的人則設法躲在(或逃到)在意美感的地方過生活。各取所需,各得其所。

(附帶一說:美感雖不能當一餐飯吃,但搞文創而無美感會是很尷尬的局面 - 沒有品牌號召力的局面)。

對於只想停留在學習中階的人,選讀幾篇文言文,其實浪費時間毫無用處,還不如花時間把字詞認識得透徹一點(如斟酌,權衡,遭遇,遷徙,褒貶,損益,鼎鼐),讀讀字詞背後的故事,練習造句、分行、分段,寫出明白流暢的短篇敘述文。把中階技能學透,做一番實用事業,也是人傑。

最怕的是,一些停留在學習中階很久了沒有動靜的人,因為某種系統錯誤(或自我評估錯誤),被賦予制定高階學習綱領的責任。然後他們又將他們的中階頭腦制定的高階學習綱領以及相關考核機制強制推行到幼苗與中苗身上。 這便是台灣教育輪迴不已的災難。

全球能源大趨勢

Aug. 22, 2017

科學使人年輕,政治使人衰老;昨天的日蝕令人忘憂,遠方的停電令人思考。

結論:人太多了。

長期的釜底抽薪之道,需靠MI. 人口成長的動力大半來自勞動力的需求,MI 卻將使大多數人與勞動力徹底脫鉤。人若少了,自然就不需要那麼多手機、車子、吃抗生素的雞、塗農藥的水果,等等。耗能的工業、高污染的農牧業,皆大幅減少。

MI 是關鍵。MI 不會奴役人,因為壓根不需要人,消滅人倒有可能。身為人類的一分子,我當然知道這個風險;但從拯救地球生態以保護其他苟延殘喘的非人生靈的「大我觀點」,其實也不算風險。 (在你怪我對人類缺乏同情心之前,請先回答我:75億人,還不夠多嗎?人類作為一個物種,還不夠蠻橫、不夠貪婪、不夠成功嗎?)

前面說的是從需求面解決能源問題。現在看看供給面。

* 燒煤、蓋水壩,是壞事,會讓地球發燒,或破壞生態。如果地球繼續發燒,導致海平面上升,那麼很多生物會死去。蓋水壩則是生態屠殺,毋庸多言。
* 太陽能發電,是壞事。製造太陽能版的半導體製程,多毒啊。
* 核能,也不太好。萬一出事,輻射是不以萬物為念的。但為了支持 MI 帶領我們走到歷史的最後階段,目前還不能少了核能。

顯然供給面有點麻煩,但我相信這些麻煩都屬過渡性質。

MI 真正的挑戰,是設法讓全世界的人都覺得沒必要從事有生產力的工作。

如果不是全世界的人都無所事事,而只是某些地方的人無所事事,那麼仍會有許多耗能污染問題。以史為鑑,不均勻的區域發展是耗能污染的真兇。你這邊MI了,他那邊還在砍樹燒煤,行嗎? 因此MI別無選擇,必須迅速同化世界。這種同化迥異於以往的征服。

* 它的目的不在於佔領土地或奪取勞動力,而是要消滅地區性的統治者(即控制資源、分配資源、中飽私囊的小撮組織)。
* 它的手段是全面繳械,繼之以免費的民生物資供應,讓有心搞區域統治的人無所著力。
* 如此,無所事事的版圖就愈來愈大,直到全球化。
* 為什麼MI做得到同化,以往的人類征服者卻做不到?因為人類征服者及其同夥志在獲利,但MI志在讓人類沒有勞動的必要。Totally different objective functions.

最後一點,不幸卻是上述烏托邦思維的致命弱點。MI的 objective function, 一開始乃由自私的人類設定,因此MI極有可能先變成武器,就像19世紀的的工業發展導致武器競賽與兩次大戰一樣,就像高效率的大規模農業成為壓制第三世界自主農業的武器一樣。

一旦MI變成武器,那麼全人類也必然走到歷史的終結,但會是個非常不一樣的結局。就算如此,能源問題也畢竟解決了。

MI 是關鍵。

日蝕 8/21/2017

Solar eclipse in northern CA, like a crescent moon, seen by a cardboard pinhole camera.
8/21/2017, San Jose, CA

單眼日蝕觀測器

A guide on making your own "Cyclops" solar eclipse viewer. (For adults to use only)
單眼日蝕觀測器之自製方法 (限大人使用)
8/19/2017

1. Find a pair of cheap clip-on sunglasses that you don't like. Make sure it is the POLARIZED type. Mine is an oversized $8 plastic pair. Saw or cut it in half.
找一對便宜的、你不太喜歡的夾帶式太陽眼鏡。必須是偏光性的。(我用的是$8一對的塑膠偏光鏡片)。把它鋸或割成兩半。

2. Clean the glasses. Rotate one piece 90 degrees from the other then overlay them. Apply Elmer's multi-purpose glue on the rim.
將鏡片擦拭乾淨。將其中一片轉九十度,然後把兩鏡片疊在一起。沿著鏡片接觸的邊緣加上樹脂膠。

3. Before the glue dries, go out in the sun and look at a bright place through the pieced-together glasses. DO NOT LOOK AT THE SUN YET! Under the holding force of the sticky glue, slightly rotate one piece until you can't see anything through the glasses (and all you can see is the reflection of yourself). Let the adjusted glasses sit until the glue is dry. Now the viewing piece is completed.
趁樹脂膠未乾之前,在陽光下調整鏡片。透過鏡片看一明亮處(但千萬不可對著太陽),藉著樹脂膠的黏力,微微轉動其中一鏡片,直到你透過鏡片再也看不見什麼(除了你自己的反射)。將調好的鏡片置於一旁,等樹脂膠乾燥後,觀測鏡片就做成了。

4. Find a sleep-aid eye mask ; cut one and only one opening in the right or the left part of the mask (based on your astro-political stance; you do have to choose sides this time because cutting a hole in the center won't work).
找出以前坐飛機睡覺用的眼罩,在左邊或右邊的眼罩中剪一個洞。(或左或右,憑你的政治立場,但你一定要選個邊,因為在中間剪洞是不行的)。

5. Wear the modified eye mask to protect one of the eyes from exposure to the sun. Hold the viewing piece right in front of the unmasked eye BEFORE you look at the sun. For your safety, hold the viewing piece as close to the unmasked eye as possible.
戴上單眼眼罩,保護其中一眼。持著觀測鏡片於未蓋住的眼睛之前(愈近愈好,以策安全),然後才觀測日蝕 - 為了安全,這個次序很重要。

DISCLAIMER: I do not guarantee the safety of using viewers made according to this guide. You should evaluate the risks yourself and exercise caution when using viewers made this way for solar eclipse observation.
本人不保證此日蝕觀測器之使用安全。請務必自行評估風險,使用時要小心謹慎。